第七章  公平

        第七章      公平

        自那夜舞会后，柳曼之在杜家的日子，表面依旧平静无波。但有些东西，终究不一样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阳台那一幕，宋征言的占有，耿占非那双洞察一切却又袖手旁观、甚至隐含玩味的眼睛，像两根细刺，深深扎进她看似无懈可击的盔甲缝隙里，时不时带来一阵尖锐的不安。她知道耿占非看见了。那个男人深沉如古井，心思难测，他的沉默比任何威胁都更让人心悸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不能等。被动等待刀刃落下，从来不是她的作风。

        三日后，一封没有落款的短笺，送到了玉华银行耿占非的办公桌上。笺上只有一行清秀小楷：“明日申时三刻，惠风茶楼兰字间，盼晤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没有称谓，没有事由，但彼此心知肚明。

        惠风茶楼在城西，闹中取静，是谈些不宜公开之事的佳处。兰字间在最里侧，推开雕花木窗，可见后院一树将残的桂花，香气已淡，却别有一种缠绵的余韵。

        柳曼之到得早。她换了身极不起眼的浅灰格子布旗袍，头发松松挽起，脂粉未施，刻意淡化了一切可能引人注目的特质。她要见的，是一个洞悉了她最不堪秘密的人，任何刻意的妆扮或防御，在他面前恐怕都徒劳可笑。

        申时三刻，门被准时推开。耿占非走了进来，随手合上门，落下门闩。咔哒一声轻响，将这方空间与外界彻底隔绝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今日穿了件深青色西装，少了黑色的锐气，多了几分旧式文人的儒雅，只是那眉眼间的深沉与掌控感，丝毫未减。他目光在柳曼之身上停顿一瞬，微微一笑：“曼之小姐相邀，不敢迟到。”      他刻意用了旧时称呼，跳过“杜太太”这层身份，意味深长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耿行长。”柳曼之起身，微微颔首，替他斟了杯刚泡好的龙井，茶烟袅袅，模糊了两人之间的视线，“请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耿占非从容落座，端起茶杯，并不急于饮用，只看着澄碧的茶汤，仿佛在欣赏什么艺术品。“这地方选得好。清净，适合说些……体己话。”他抬眼，目光平静地看向她，“不知曼之小姐约耿某前来，有何指教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柳曼之指尖微凉，面上却努力维持镇定。她开门见山，不再迂回：“那晚在华懋饭店阳台，多谢耿行长……未曾声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哦？”耿占非眉梢微挑，似有不解，“那晚阳台？耿某记得，只是出去透了透气，并未看见什么需要‘声张’之事。曼之小姐何出此言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在装糊涂。柳曼之心头一沉，知道他这是要将主动权牢牢握在手里，逼她自己把话挑明，把弱点主动递到他面前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吸了口气，声音压低，却字字清晰：“耿行长看见了我与宋征言。情形……不甚体面。此事若传扬出去，于我是灭顶之灾，于杜家是奇耻大辱，于柳家……更是雪上加霜。我今日来，便是想请耿行长高抬贵手，将此事……永远当作未曾看见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耿占非静静听着，脸上没什么表情，只是那双向来含笑的桃花眼，此刻敛去了所有温度，锐利得像能剥开层层伪装，直视人心。他轻轻吹开茶沫，抿了一口，才慢条斯理地开口：“曼之小姐是聪明人，当知这世上，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，亦没有无需代价的缄默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耿行长想要什么？”柳曼之直接问，心却悬了起来。钱？柳家如今捉襟见肘。权？她一个内宅妇人能给玉华银行什么？

        耿占非放下茶杯，身体微微前倾，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。他身上清冷的书墨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传来，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压迫感。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，从她紧绷的眉眼，到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唇，细细逡巡，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，又像是在欣赏猎物落入网中的姿态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曼之小姐，”他声音压得极低，带着一种蛊惑般的磁性，吐出的字句却冰冷而赤裸，“你能给宋征言的，是不是也能……分我一份？这样才公平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柳曼之猛地抬头，瞳孔骤缩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虽然早有预感此行不易，却万没料到他会提出如此……直白的要求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……什么意思？”她的声音有些发颤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意思很简单。”耿占非靠回椅背，姿态恢复从容，甚至带着一丝玩味，仿佛刚才那句惊世骇俗的话不是出自他口，“宋征言可以碰你，我为什么不可以？他能给你的刺激、慰藉，或者……别的什么，我或许也能给，甚至给得更多、更稳妥。毕竟，我知道他的存在，而他对我的存在……未必知晓。多一个秘密，和多两个秘密，对你而言，风险似乎并无本质区别。而多一个……盟友，或许关键时刻，能多一条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说得慢条斯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