防备，把某些天长日久地压在心底的，该说的不该说的话都吐来给他听？

        没有如果，谢云去捞鱼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是宋香记诶，我一个星期前就在刷新他们家的店铺了，结果还是抢不到预订。”于睿将李忘生手里沉甸甸的礼盒接过来，深红的缎面上，是一对金的鹤，交颈翩飞，“我能不能先尝一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李忘生莞尔，语调仍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与平静，像是永远都不会有变化，“这是买给师父的，我不太好主，你要是想尝尝，可以去问他一声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客厅里隐约飘来些零星的笑语，谢云目不斜视，提溜着鱼，径直走了厨房，“喀”地将门关上。案板旁手起刀落，血溅三尺，随后只剩了嚓嚓的剔鳞声，其余的，便什么也听不清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厨房里站不太多人，谢云和于睿负责掌勺，上官博玉和卓凤鸣不时地来帮忙打打手，李忘生和祁是不会饭的，就在隔陪着吕岩打打棋谱，几个人的分工相当明确，等菜齐了，大家围坐在餐桌旁边，听吕岩讲那过去的事。总之，这顿饭吃得还算顺利，气氛也还算和平。除了吃着吃着，祁提了句有两样菜稍微淡了，特别是那蒸鲈鱼，李忘生闻声笑，“是吗？但也还好，鲈鱼适合得淡些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虽然没什么人知，李忘生自己也不肯丝毫端倪，但谢云知，他的饭量一向不大，味也轻得很，遇到不想吃的，是一丁儿都不愿意碰的，几乎是不厌、脍不厌细了，好难伺候的一个人。小时候既念书又学棋，有家里人和阿姨陪着，倒没问题，一旦离了家门，独自在外，必然没有那么周到。可既然是难伺候，那就说明，就算再难，也一定会有人来伺候，所以，谢云特意跟他选了同一所大学，追着他来饭了——李忘生他，芹菜不吃、韭菜不吃，会胃痛、猪油不吃，太腻、吃鱼、小白菜记得去焯，否则有苦味、不要洋葱和蒜，不要香菜，少放姜、葱花也要少放，沾味就好，那脆炸一罐香葱油备用……谢云将自己看到猜到想到的，一条条工工整整地写在便利贴上，贴在宿舍的床，把那片墙得五颜六，粉的黄的蓝的绿的，像挂满了一面面迎风招展、趾气昂的小彩旗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时候，为什么要这么？大约是因为脱单不易？还是因为，只要看到李忘生捧起汤碗，把他煮了好久好久的甜羹，一小勺一小勺地抿嘴里，吃得一张脸粉生生的，唇红齿白、馨香糯，然后波亮晶晶地跟他说谢谢，他就觉得很开心？连这碗羹熬得有多久多麻烦，全都忘记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于是不知不觉的，连他自己的味都跟着换了。习惯一旦养成，就很难改掉，他不是注重腹之的人，何况他忙碌奔波得久了，更没心思去在意这些，吃饭，成了一件仅仅为了维持生命征的事。

        李忘生来之前，他过得很敷衍，离开李忘生之后，他依旧过得很敷衍。原来，一切都没有变，如此而已。

        吃完晚饭之后，月亮很好，尽还没有完全圆满，月光却尤其清冽明澈，吕岩的兴致显然不错，又或是想多留会人，他招呼学生们，将书房里那架闲置已久的钢琴拾掇了来，笑眯眯地上镜，坐在钢琴边弹了首《渔光曲》，秋夜的风动窗帘，桂的冷香飘浮，琴音如一卷幽凉的丝绸，在皎白的月中悠悠舒展、漾，说不的惆怅清婉。